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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要有錢的兄弟

臺灣夢計畫 2020/07/01

  阿龍的夢想是「考第一名」,最開心的事情是「拿獎學金」,最近一次的挫折是「沒拿到獎學金」,最喜歡的事情則是「可以領到現金的獎學金」。不管問什麼問題,阿龍的答案都在「獎學金」上打轉,他說想要錢,但問他為什麼想要的時候,又聳著肩說:「不知道。」站在一旁的大哥阿傑幫忙補充:「沒有錢,我們就不能吃東西…。」


▲三兄弟家的冰箱打開,上層冰著他們自己做的冷凍水,下層依序擺著前幾天參加基地活動時候帶回家的麵包餐盒、阿公的滷肉和吃剩便當。阿傑說,家裡沒有買過鮮食或蔬果,吃得最豐盛的是社工姊姊每個月帶來的冷凍水餃和麵。

  愛念書的阿龍在家裡排行老二,阿傑是大哥,夢想成為籃球員,下面還有個長期不願意講話、連醫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弟弟。三兄弟的父母在離婚後,爸爸將他們託付給阿公照顧。只不過年過七十的阿公是名口腔癌患者,定期要回醫院化療,家裡還有一位罹患身障與精障的姑姑,行動要靠家人推輪椅,就連吃飯也要幫忙餵食才行。

  「是自己的孫子啊,怎麼能不顧?」攬下壓力的阿公二話不說,退租了原本的房子,帶著一家人另尋住處,所幸遇到好心人體貼他們的難處,提供一個空間讓他們住,也免去水電瓦斯等費用負擔,如果附近廟宇有香客有留下的水果、供品,也美其名請他們幫忙處理,實質是讓他們的餐桌上的食物能有更多變化。住家旁邊擺的廢棄咖啡桌,正好成了阿龍的書桌!問三兄弟會不會想念以前的家?三兄弟搖了搖頭直說,說巷口就是便利商店,公共區域還有免費的電鍋、冰箱、飲水機和洗衣機,比「以前的家」還要好,完全沒有想念的味道。


▲年久失修的住處累積了厚重的灰塵,同時也因為兩旁的建築物遮光的關係,讓屋內即使在大白天裡,也依舊昏暗悶熱。阿公也擔心孩子的健康,要他們沒事就別進屋內。


▲愛讀書的阿龍趁著還有光的時候,在廢棄的咖啡桌上趕緊完成作業。

  以前的家,是指三兄弟還沒跟著阿公以前,與爸爸、媽媽住在市郊的日子。那時的爸爸跟著阿公一起在工地工作,媽媽則在家當家庭主婦,只不過生活沒維持多久,爸爸和媽媽便離了婚。

  離婚後的爸爸原想帶著三兄弟重新振作,努力賺錢養家,未料職業病復發,手腕疼痛不已,正當爸爸尋求開刀時,醫生卻告訴他,這刀開下去至少半年無法工作,爸爸想了想便打消念頭,用忍痛代替治療。半年前,爸爸無法繼續工作,只好在將三兄弟託付後,離開了家鄉另謀出路。大哥阿傑說,爸爸偶爾會打電話回來,逢年過節也會寄錢回家,只是「見面」不再是容易的事。

  平常週一到五的上學日,三兄弟會先在學校對面的早餐店吃著校長請的早餐,中午則在學校吃營養午餐,下課後便到臺灣夢基地報到,吃著志工煮的營養晚餐。志工說,三兄弟剛來基地的時候,骨瘦如柴,就連一個孩子該有的健康臉色,卻呈現青黑的模樣。志工在聽聞三兄弟的家境後,不僅每晚都主動幫孩子加菜,如果社區有些物資也會讓三兄弟帶回家,和姑姑、阿公一起分享。幸好,三個孩子也算會吃,進入基地沒多久,就已恢復正常體重標準。

   沒上課的時候,三兄弟肚子餓了,便用二哥考試換來的獎學金,到巷口買三份烤吐司,一人一份。有的時候兩個哥哥看天氣熱,便會主動提議買杯十元的紅茶共享;午餐的部分,吃最好是一份八十元的炒飯,如果錢不夠了,就到便利商店用一碗三十元的泡麵打發。阿公說,他知道三兄弟懂事、體貼,但自己能給的孩子的真的不多,所以前一陣子有基金會來看他時,帶來一些牛奶、麥片,他就省下來給三個孫子,如果打聽到哪裡有什麼資源可以申請,阿公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備齊資料,希望能多申請一塊錢,就是能對孩子多一分照顧。

  家裡沒電視、網路,三個孩子在家就是玩傳接球或是手機裡的單機遊戲,生活很單純。阿公不擔心三個孩子學壞,反而很難過自己的孫子在這個年紀就開始為「錢」煩惱,也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。也因此,當阿公知道社區有「臺灣夢計畫」的時候,說什麼也要把三兄弟送來,不管基地要辦什麼課程或是活動,阿公都會鼓勵三個孫子參加。

  加入臺灣夢基地後的三兄弟也用努力回報阿公的期許。志工舉例,三兄弟的功課不用講,就會自動完成,社團社時間到了,他們也是最準時出現的人。為了給阿傑更多成就感和責任感,志工鼓勵他加入了社區的樂團,經過半年培訓,目前打起鼓來頗有架式;阿龍也在樂團中擔任伴奏,而最小的弟弟則因為基地裡有大量的書籍,每天都沉浸在閱讀的世界,不想看書了,就抱著棋盤跑到志工前面,指著棋盤要人陪他玩,模樣很是可愛。阿公雖然講話極為吃力,但是講到阿龍和阿傑在基地樂團裡擔任要角,甚至夏天還要在眾人面前表演,阿公就激動地指著兩個孩子,比著不只一次的大拇指,臉上寫滿驕傲的神情。


▲阿傑和阿龍在基地裡專心練習著樂團,在旁觀察、陪伴的志工說,阿傑和阿龍在練樂器之後,更顯得自信、活潑。目前阿傑也是班上第一個開始練習爵士鼓孩子,志工非常看好他的實力。


▲最小的阿佑即使看過心理醫生,也無法改善他不願和人講話的狀況,他喜歡閱讀也喜歡和志工下棋,志工說,阿佑的學習力很好,也非常自律、聽話。

  看在志工眼裡,三兄弟改變雖讓人欣慰,但還有很多問題需要一起努力。志工說,像是三兄弟的衣服總是不乾淨,家訪之後才知道家裡沒有洗衣精;小弟身上也經常黑黑髒髒,原因竟是家裡沒有沐浴乳,也沒有一條乾淨的毛巾,他們總把水沖一下身體當作洗過澡,「有的時候,我看不過去就把小弟叫來,用毛巾幫他擦擦手腳和脖子後方,結果一擦都是汙垢,看了有夠心疼;還有一次社區要出去玩,兄弟穿了一件很髒的衣服來,我才知道他們沒有衣服可以穿,我就趕緊跑回家拿了我先生的衣服給他們,知道他們缺什麼,社區就盡量牽引資源幫忙。他們的需求都不大,但正就因為不大,才讓人心疼連這種程度的需求都無法被滿足。」


▲平常阿龍一家人只能使用公用廁所,洗澡則是在旁邊的小浴室使用蓮蓬頭沖涼,只是不管怎麼洗,三兄弟身上總是有沒洗掉的汙垢,都要等到去了基地,由志工幫他們擦澡,叮嚀他們要穿乾淨的衣服才行。

  對於未來,二哥阿龍搖了搖頭,說不知道;大哥阿傑雖然能說出想要當籃球員,但他並未看過一場球賽,也不知道有什麼籃球明星,只是聽過之後要念的國中有籃球隊,覺得很帥而已。當問到如果能有一個願望能被實現時,最想許什麼願?阿龍和阿傑很快說:「有錢!我們想要錢!」或許他們年紀還小,只答得出來有錢想買東西、有錢才能吃好吃的東西的回答,但看在大人眼裡,這話的初衷,必定是那份想要幫助家裡、分擔阿公憂愁的體貼才是!訪問最後也問了阿公的心願,阿公指了指上天,再比了比在操場上打球的孫子,意思是「祈求上天,保佑孩子。」


▲阿公站在學校外,專心地看著在操場中央打球的兄弟倆。讓人心疼的是,阿公這一站往往就是頂著太陽長達一、兩個小時,但阿公說,他這輩子別無所求,只盼孫子可以快樂長大就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