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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躺人街」長大的孩子

愛接棒計畫 2020/07/30

       「我先去看媽媽還有沒有在店裡?有的話,去幫她收店再回家…」
       跳下教練的車,大偉自顧自地朝媽媽工作的早餐店走去。就算難得放假,他也想著能幫家裡多做點什麼,好讓爸媽不要那麼辛苦。


▲大偉的眼神溫和,還有點質樸老實的可愛,看不出來曾是教練口中那個「脾氣很壞、愛挑釁人」的壞小孩模樣。

       「你知道這裡有『ㄊㄤˇ人街』的稱號嗎?」
       「唐人街?」
       「不是,是『躺人街』。喝酒醉了就躺著啊,人家來看說『哇!怎麼整條街的人大白天都喝醉躺著了?』躺人街就是這樣來的啦!」
        師長帶著大夥走進村莊,一邊開玩笑地介紹著,但話中其實包藏滿滿的無奈。

       校隊棒球隊長─大偉,就是在「躺人街」長大的孩子。

       多年前一個下著雨的晚上,教練和老師為了找到更多適合打棒球的學生及早入隊栽培,頂著風雨上山招生。原本要找的學生因故不入隊了,教練便繞去更遠的山上找人。聽居民說,這裡有戶人家的孩子身材不錯,可能適合打球,可是才念小學就跟著家人喝酒,生活習慣也不太好,如果有機會去打球,也許可以幫他脫離不理想的生活環境,教練便在居民的指引下來到大偉家拜訪。小小年紀的大偉說他不愛念書,聽到可以去打球,想想自己平常都在操場跑跳,放假也不用去學校補課,於是馬上答應加入棒球隊。


▲大偉(左)小學就加入「愛接棒計畫」資助的棒球隊,確立目標,一路打到國中,還接任棒球隊長。

       在村莊裡,大偉指著迎面而來的孩子說:「那就是我以前參加合唱團的制服,以前合唱團的學生假日要去補課,我不喜歡念書,就在外面跑啊,我喜歡像現在這樣打球!」

       大偉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他還小的時候,兄姊早就離開村莊在外念書,爸爸平常也都在外地開車送貨,媽媽為了貼補家用,常常要到更高的山上去幫忙農耕,賺取一天一千、甚或更少的工資養家。大偉還是幼兒的時候,就常跟著媽媽去田裡工作,媽媽在忙,他就在一旁抓草玩土。長大之後,媽媽無法揹著他下田了,不得已只好把大偉獨自留在家,大偉說:「有時候媽媽工作在很遠的地方來不及回家,晚上只有我一個人,肚子餓我就跑出去啊,亂跑亂走,或去鄰居家、雜貨店要東西吃,反正就不喜歡待在家啦!」

       「有時候老闆晚發薪,那個禮拜就要餓肚子、跟親戚借錢,不然就是趕快再找其他工作,就不能顧到孩子…是有點辛苦啦!」媽媽回想起讓大偉跟著一起挨餓的日子,難為情地低下了頭。


▲大偉媽媽說,種田的鄉民都吃得簡單,就把種得沒這麼漂亮的蔬果撿回家吃,真的太差的,再丟回去堆肥。


▲大偉的家小小的,哥哥沒回家的話,他就睡哥哥房間,不然就跟爸媽擠在一間同睡。

       大偉能夠到山下的棒球隊打球,吃住有師長照顧,幫家裡的經濟舒緩不少,但卻也是球隊教練試煉的開始。

       大偉從小獨立慣了,只喜歡一個人做事,獨來獨往、個性倔強,如果同學間有些玩笑或打鬧,到他這邊常常會變成暴力的言語或肢體回敬,造成團隊不愉快,也讓教練傷透腦筋。不過對待這種脾氣「特別」的孩子,教練早就琢磨出一套處理方式。「有時候直接教訓孩子或講道理也沒什麼用,我們就放他在團隊中自己學習和磨合。」大偉雖然在球技有很好的天分和資質,但老是愛吵架動手的個性,久了在人際關係上也討不到便宜,教練說:「棒球這種講求團隊合作和默契的運動,一個人又玩不起來,沒有同儕的支持,他也發揮不了作用,自己就會知道收斂了。」大偉的修正讓隊友慢慢接受他,他的資質在球隊中得以發揮,開始能肯定自己,有了自信,也更能傳遞關愛和互助的正能量給隊友們。


▲在棒球講求互助團結的團體運動中,大偉逐漸培養合作、互助的能力,個性也變得成熟穩重。

       升上國中之後,大偉已經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孩子,連一個禮拜才見一次面的家人,都能感受到他的改變。

       「剛升國中比賽比較多,很久才能回家一次,他還會偷哭哩!說他想家了、練球很累…可是每次擦擦眼淚又回去了。上次回家他跟我說:『媽!我被教練選作棒球隊隊長耶!』我還想說怎麼可能!你這麼調皮搗蛋,哪有可能!」媽媽調侃了大偉一番,眼中卻藏不住的驕傲光芒。一旁的大偉聽著,知道媽媽其實很開心,他害羞地抓抓頭,笑而不答。

  大偉雖然久久才放假一次,也不會因為平常練球很累,一回家就躺在家裡。孝順的他只要回家,就會到媽媽工作的小吃店幫忙,或是一起到農地耕作,減輕媽媽的負擔。他說:「媽媽工作很忙,早上四點半就起床,要忙到午餐賣完才能回家休息,如果我去幫忙,她就可以早點回家休息。」大偉就算平常都不在家,但爸媽的辛苦都記在心裡,體貼的心意讓人感動。


▲孝順的大偉只要回家,就會到媽媽工作的小吃店幫忙,希望媽媽的工作早點做完,可以回家休息。

  從國小一路打到國中,大偉持續在「愛接棒計畫」資助的棒球隊中學習、成長。國小教練看到現在的他也說:「這孩子當年脾氣真的很差,看到他現在的模樣跟過去相比較,就能感受到團隊生活的關愛和支持真的讓他改變非常多!」爸爸也說,當初孩子很小就去住校打球了,心裡一定捨不得,但是村裡太多遊手好閒、輟學的孩子,留在家裡怕他學壞。去球隊讓他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和未來目標,孩子的品性也維持在正軌上,這是他們身為家長最放心、安心的地方!只要孩子不變壞,家人就會支持他的夢想。媽媽在一旁笑著說:「也不怕他沒人照顧,餓肚子亂跑出去了啦!」


▲有棒球隊團體生活當作支持系統,家人對大偉的成長更放心。

       每到收假說再見的時候,爸媽跟家中的小小孩們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大偉身後,小小孩們嚷著:「哥哥還沒帶我們去游泳、哥哥還沒抱我…」爸媽則準備了一大箱的水果,要讓大偉帶回棒球隊和同學一起補充營養,兩人的眼神直盯著大偉的背影。站在遠處的教練說:「大偉一家的感情很好,之前看過他媽媽為了多賺點錢,在路邊撿回收的樣子,也會感到心酸。也是因為家人持續守護和球隊的導正,才把原本很有可能走偏的孩子給拉了回來…」大偉自己說過,如果未來有機會,他當然希望繼續打棒球;如果不行,那也沒關係,或許投身其他體育專長或考軍校也可以,以後可以像當兵的哥哥一樣賺錢給家裡,讓爸爸、媽媽不要這麼辛苦。


▲每到收假時,大偉的爸媽、親友的小孩都會跟在身旁送他上車,家人的支持正是大偉在棒球隊努力的動力來源。

       上車前,大偉給媽媽一個緊緊的擁抱,爸爸在一旁笑說:「好了啦,再抱眼淚要流出來了啦!」媽媽才害羞地鬆了手。

       「教練你車開慢一點喔,這裡很多跟我一樣大的在騎摩托車,很危險!」車才剛要發動,後座的大偉擔心地叮嚀著。這群跟大偉「一樣大的」,應該也是一群才念國中的孩子吧?有可能是同齡的親友、鄰居…如果大偉沒有因為加入棒球隊而找到自己的目標、沒有家人與師長的支持和關心…會不會也加入那群未成年就騎車在路上遊蕩的孩子們…?

       看著後照鏡中的大偉早就投入在和隊友的談天之中,接下來還有哪些盃賽、還有哪些訓練行程…等等,跟同伴騎著車在路上遊蕩玩耍已經不是他心中的選項。因為他有家人的支持,教練、球隊穩定的陪伴,踏出家門的每一步,在他心裡其實都有了思量─希望每一步都是進步,讓他的成長和付出幫助自己的家、自己的未來更穩固。


▲家人、棒球隊師長同儕的支持,拉回原本極有可能走偏的大偉找到自己想努力的方向。